北京白癜风治疗要花多少 https://jbk.39.net/yiyuanfengcai/zn_bjzkbdfyy/△徐渭草书横江词
无锡博物院藏
民间文化视野中的徐渭(下)
文
宋浩成
纪念徐渭诞辰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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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墨花图卷
故宫博物院藏
民间的复杂性就在于,民间的创造不会是单向的而是多维的,他们创造的动力不仅仅来自于历史人物本身,更来自于自身的生活需要,他们遵循的不会是历史哲学而是生活哲学。因此在民间传说中,徐文长的形象远比我们在书面文学中看到要复杂和鲜活得多。这种复杂和鲜活是民间文化的固有特征。
考察恶作剧故事和猥亵故事,我们发现徐文长还是一个精于算计而爱作弄人、放荡而不乏恶劣、风趣而流于猥亵的复杂人物。如,“徐文长打赌”的传说:
有一次,徐文长和朋友小聚,席间有人和他打赌,说是徐文长如果能和附近庙里的一群念经老太婆一一亲嘴,就请他吃红烧蹄胖。徐文长很高兴地答应了。
这一天徐文长到庙里上香,随带了一只黄橙橙香喷喷的文旦(橘子)。放在祭案上祭拜后走了。然后他到外面绕了一圈后又偷偷溜了回来,瞅个机会把文旦偷偷藏了起来。
等他再次进来,就在庙里大吵大闹起来,说是他供的文旦不见了,硬说是有人偷吃。一班念经老太婆都说没偷过,徐文长说:“不用多说,文旦是香的,谁偷吃了我可以嗅出来。”念经老太婆没法,只好一个个把嘴凑上去让徐文长亲了个遍。
徐文长赢了红烧蹄胖。
△徐渭初进白鹿表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如果这里的徐文长形象还是以机智、风趣为多的话,下面的这一个“系裤子”的故事,所表现的不免就流于猥亵和恶俗:
徐文长隔壁住了一个漂亮寡妇,他就老想着去接近她。
这天早上,徐文长出门到菜市场买了两块豆腐,左手一块右手一块托着就回家了,快到家门口,正好碰到漂亮寡妇迎面走过来,错肩而过的当口,两个人轻擦了一下,谁知徐文长的牛头裤(一种绍兴民间长而宽大的内裤)却掉了下来。徐文长忙说:“这位大姐你把我的裤子碰落了,我两手不得空,帮我把裤子系一下。”漂亮寡妇一看徐文长的样子,两只手上各有一块豆腐,裤子掉到脚背上,进退两难,虽然有些发窘,但心想谁叫自己走路不当心碰到他,只好上前帮他系了。
徐文长的裤子就那么容易掉?原来他是用稻草芯系的,裤带只不过装个样子,两人擦肩而过的当口,徐文长把肚子一挺,裤子就掉了。
再有“徐文长进香”故事里让一群船上同行的老妇人尿裤子、“都来看”故事里对瞎子的捉弄、“徐文长吃屎”故事里设计骗一个与徐文长发生口角的菜农吃屎等都让我们看到了一个精明过人但爱捉弄人又严重缺乏同情心的徐文长形象。
徐文长的恶作剧故事和猥亵故事在民间流传很广泛,有些甚至接近于民间笑话。这两类故事内容复杂、又洋溢着许多往往被主流意识形态诟病的世俗情趣,所以目前仍是一种口传文学。考察他们的发生机制,很显然远非民众对杰出人物的尊崇和热爱所能解释,也不是徐文长逸闻的简单演绎。就其内涵而言,这里蕴积的并不仅仅是民众的历史情感,而是一种民间的文化特征:即徐文长传说是于越民间文化性格的一个特殊载体。
△周作人《苦茶庵笑话选》
周作人曾经在《苦茶庵笑话集·徐文长的故事》中记录了与“系裤子”类似的传说,但他为这个粗俗得近乎猥亵的恶作剧辩护说:“我的意思是在‘正经地’介绍老百姓笑话,我不好替他们代为‘斧正’,他们的粗俗不雅至少还是壮健的,与早熟或老衰的那种病的佻荡不同”[17]。周作人在这段辩护词中不经意地指出了徐文长故事的真实内涵:这不是在说徐文长,而是在展示一种民间趣味,一种民间文化的个性。这些故事实际上都存在着一种复调叙事:故事表层是在讲述关于徐文长的故事,但是在徐文长形象背后,我们分明看到了一群正在津津乐道的典型的民众形象,因此故事的真实指向无疑是普遍的民间文化。
周作人在他的民俗学名作《猥亵的歌谣》中进一步解释说,这是社会“男女关系很不圆满”的产物,“过着端庄的生活而总不能忘情于欢乐,于是唯一的方法就是意淫”,猥亵的笑话、歌谣等等“即是他们的梦,他们的法悦”[18],这就是“猥亵的徐文长”的发生机制。
至于恶作剧故事中徐文长爱作弄人的个性,周作人把它解释为经常处于失败地位的小市民对“智力的优胜”的崇拜,是他们“精神体操之一助”[19]。这是基于社会学与心理学的合理解释,并且这种解释已经进入到解析国民性的深度。由此可见徐文长传说与民间的融合之深。从这个意义上说,民间文学中的徐文长形象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形象和情节所承载的民间性格和情趣。徐文长传说之所以能在民间流传如此久远和广泛的原因也正在于此:传说中所蕴藉的性格基因和生活情趣在广大的越地百姓中激起了共鸣,从而使传说进入了百姓生活的内部,进而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所有的徐文长故事里都充溢着越民族老百姓特有的机智和幽默。不妨说,是民间文化造就了传说中的徐文长,而不是徐文长创造了自己,民众在创造徐文长的同时也创造了更鲜活的本身。所以就徐渭而言,从他进入民间文学的第一天开始,就已经在逐渐地远离个体的原始形态,最后变成完全民间意义上的徐文长。徐渭的平民生活则仅仅是这些传说的触发因素和基础素材,亦可看作是徐渭进入民间的起点。
由此而论,民间传说中的徐文长是徐渭历史形象的演绎,也是民众历史情感的表达途径,更是于越民间文化的一枚性格烙印:它充分展现了越民族百姓的机智、幽默、风趣的性格特征,同时也真实地反映了民间文化中原始、纯朴、充溢着田野趣味的欢乐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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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草书诗
故宫博物院藏
如果把“民间文化视野中的徐渭”放到越文化这一更为广阔的背景上考察,我们还应该注意到:越文化是一个多层次的维面,其中包含了民间文化。徐渭的独特性只是在于:他在这个维面的各个层次里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映象,这些映象在各个层次的文化话语中都熠熠生辉。
但在长期的越文化研究中,我们注意到的越文化往往是少数精英的文化显流,民间始终处于被遮蔽的边缘,尽管很多学者在探索越文化的源头时,都不约而同地提到古越先民断发纹身的坚韧,但那更象是文化精英对个体文化基因的一种遥指式的确认,并不能代表民间传统的形象光辉。
徐渭在几百年中的身后事也隐含了主流精英文化在越文化中的统治地位。今天我们重新认识徐渭,张扬民间文化中的徐文长形象,其用意正是希望以此确认民间文化在越文化中的重要地位,建立越文化的逻辑与历史整体。
/参考文献/
[17][19]转引自:钱理群.周作人传[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18]周作人.周作人民俗学论集[C].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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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宋浩成,绍兴文理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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