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史春波文/摄
名字虽然叫雷鸣，但王雷鸣是个低调的人。44岁的他看起来比常人要苍老一些。他的头发大多是这十年间白掉的，看上去苍茫一片。我是在一个偶然的场合认识他的，聊着聊着，这个男人的故事，或者说，他的坚持，打动了我。在沿海的县城玉环，这个文旦之乡，有太多种文旦的人，但王雷鸣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在过去的双十一，王雷鸣刚刚买了60吨牛奶，用来干嘛？给他的果树和蔬菜喝。在一个车间里，这些牛奶和鸡蛋、红糖等等混合，经过发酵，变成益生菌，像营养品一样喷洒到土地上。“你闻闻，就像酒的味道。”上百个桶里，盛放着满满的营养品。每天要根据温度湿度等，去搅拌，提高益生菌的活力。
（发酵桶，里面装的是牛奶、鸡蛋和红糖）
在他的果园里，他坚持不用化肥和农药。他打了一个比方。“农药，就像用西药，见效快，但副作用也打，我用的则像是中药。虽然慢，但是健康，是对果树和土地的调理。”就像人一样，植物的免疫力提高了，病虫害也就少了。“用了这么多年的化肥农药，我们的很多土壤都已经结块了，我想把它们救活。”他说。
他指着果园里丛生的杂草说，他的园区从不打除草剂，靠的是人工割除。明年准备养些兔子，形成生态链。他也不去给果实包纸，虽然那样可以让文旦的卖相更好看。他更愿意自己果园的文旦更加自然，接受雨露阳光的滋润。“我的文旦长相并不美，也不会是最甜的，但一定是最干净的。”他说。但是，这样的做法需要投入，需要生物科技的支撑，也太耗成本了，大多数人不愿意去做。他们也来劝王雷鸣，不要再搞了，没有曙光的。
（果园的仓库里，堆满的不是化肥而是装牛奶和鸡蛋的盒子。）
很多人还是不相信，不用化肥农药，果树蔬菜能长大吗？确实，这十年来，王雷鸣默默无闻地在土地上摸索，失败了不知多少次，他记得最惨的是在年左右，他买的株金茶花，全部种死了。曾经，他想过，钱会像雪花一样赚进来，但是，没想到落下个颗粒无收，损失多万元。不提钱是开心的，提起钱，他是伤心。看着植物们一株株死去，就连请的工人们也欲哭无泪。这意味着所有的付出变得毫无价值。十年来，他遍访名师，最终找到了一名中国台湾的专家，开始研究益生菌技术。对方告诉他，你的健康农业理念很好，但是，态度和坚持更重要，你能坚持下去吗？因为很多跟他学的人，最后都坚持不下去。王雷鸣坚持了十年，亏了很多钱，幸好他办有两个工厂，用工厂的收入来弥补农业的投入和亏空。现在，他的吃牛奶长大的文旦上市了，不过还是试种的阶段，他并不着急。他说，着急就不能保证品质。
“不好的东西，我宁愿不卖。”
他种的文旦虽然长得丑，但是卖的价钱要比普通的高几倍，能够卖到8-10元一斤。前两年的试种很成功，卖得也好，今年，有60万斤的产量。明年，他要大规模的种植。这十年的铺垫，是为了今后的发力。在他的工厂里，一台机器正在蒸发提炼文旦皮，做成精油。斤文旦大概有斤文旦皮，约能提炼两斤多的精油。
“这样，我们就把整个产业链打通了。”他说。
为什么坚持这么十多年？回应普通的朋友，他会这么说：因为喜欢农业。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回应其实并不有力。在内心里，真正的原因是，他想坚持做一件事，把它做好。因为在他的人生里，有过太多的不坚持。他没有好好上学，中途辍学回家了，他做过服务员，开过餐馆，学过摄影和设计，但每每都是中途放弃的。在有了孩子以后，王雷鸣下了决心，自己要坚持做一件事。
他和妻子说，给孩子留个几百上千万是没意思的，最重要的是，让他学会做人。他想用自己的坚持，去影响儿子，告诉儿子一个道理——
做一件事，不是你能不能成功，而是你有没有坚持，你够不够努力。做了这么多行业，最终选择农业，最开始的原因也是因为儿子。
王雷鸣明白，儿子的来之不易。他的妻子，躺在床上，吃了十个月的中药，才有了一个儿子。提起儿子，王雷鸣觉得是自己最成功的果实。
“他已经读初一，很孝顺，很懂事，每天会捡矿泉水瓶回家给奶奶，因为奶奶会收集多了拿去卖。”一开始班上有同学嘲笑儿子，但王雷鸣则告诉儿子，你做的对，一方面孝顺了奶奶，另一方面也是一种环保。儿子出生后，王雷鸣就想，我能给孩子什么呢？在那年，食品安全屡屡被曝光的背景下，他想到了，要给家人提供健康的食物。接下来的时间里，农业让他着了迷。
“土地和果树，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除了文旦，王雷鸣还种了一百亩的高橙。这种橙子吃起来是酸苦的，但清理降火，是当地人爱吃的水果。王雷鸣喜欢它，因为也觉得这种水果就像人生的修行。他还种过很多的果树，白枇杷、三叶木通、蓝莓等等，这些在试种基地里的果子，一到成熟季节就被人摘光了。对于这些，王雷鸣并不在意，他觉得，有人来摘，不是证明我的东西好吃吗？这反而让他有成就感。在他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我问他为什么挂？
他笑着说：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不是都这样说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