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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柚子香
文/周柔奎
1
晨曦，小山，薄雾。溪流，村庄，柚树。
一轮朝阳从前山喷薄而出，阳光穿过迷蒙的雾气，照耀着宁静的村庄，照在溪边那棵高高的柚树上。秋风中，柚叶依旧浓绿，满树的柚子*橙橙的，在阳光里显得格外诱人。然而树底下却散落着几个柚子，夹杂在草丛中，无人拾捡……
这里是我的家乡，深秋时节，柚果飘香，正是吃柚子的时候。这棵柚树的柚子，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现在竟然无人问津。看着眼前的柚树、*橙橙的柚子，我不觉有些怅惘。
我的家乡——少阳乡*家山村揭坞，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乡村，一个有着许多柚树的村庄。小溪边这棵高高的柚树，那遒劲的枝干，那斑驳的纹络，镌刻着我童年的快乐，记录了我年少的憧憬。
这棵柚树，是我们老屋前胡巴叔的。它每年结的果多，味道又好。小时候，大家都穷，小孩子都没什么水果可吃，于是每到柚子快熟的时候我就很兴奋。柚子还没有完全熟透的时候，胡巴叔就端着长竹竿来打了。若是等到柚子完全熟透，说不定早就被熊孩子们糟蹋完了。所以在小时候，我吃到的大多是没熟透的青涩的柚子，酸涩中带点丝丝甘甜。但，我也有办法吃到熟透的柚子。
这天，胡巴叔挑着一担筐箩来打柚子了。胡巴叔是一个矮小的精干汉子，能说会道。他爬上柚树，用绑着镰刀的竹竿不断收割柚子，柚子纷纷落到地上。我们这些小孩就在树下帮着捡，有时这个被柚子打着头了，那个又摔跤了，引起一阵阵欢乐的笑声。柚子打完了，装了满满一箩筐。胡巴叔大手一挥，“每人拿一个柚子回去！”一群孩子抱着柚子一哄而散。
过了一会儿，我又悄悄回到柚树下，兜兜转转，寻寻觅觅。干啥？当然是在捡漏，看看是否有漏打了的柚子。根据以往经验，总会有三四个柚子遗漏的，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有几个柚子在枝丫间摇曳……
我一阵风似地跑回家，和妹妹们分享心中高兴得快要爆炸的秘密：“树上还有三四个柚子，树上还有三四个柚子……”
“真的吗……真的吗？！”大妹、小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
“真的！”
我们兴奋地叫起来，低低地压抑着声音，就好像在路上捡到了钱，想叫又怕被别人发现。接下来的日子是快乐的，隔几天我们就偷偷去摘一个柚子来吃，日子过得得非常满足。当然爬树摘柚子的这种粗活，就由我这个哥哥干了。
我一般在晚上的时候去摘，白天是不去的，毕竟这柚树不是我们家的，还得提防被其他小伙伴发现抢先摘了。
一天晚上，月色朦胧，正是摘柚子的好时机，我决定当晚行动。晚上八九点钟，我悄悄地溜到树下，干脆利落地爬上柚树，心里怦怦直跳，既紧张又兴奋。小时候我很瘦很轻，能够轻易地攀到树顶。摘到柚子后，我在树叉上稍作休息，看着手里*橙橙的柚子，满心欢喜。我一溜烟滑下树时，不小心手被柚树刺划了一下，鲜血直流，真是乐极生悲。我按住伤口，赶紧往家里跑。
到现在还清楚记得，当我按着受伤的手指抱着柚子跑进家时，两个妹妹那乍喜继悲的神情。然而，当我吃着美味的柚子，看到妹妹们一小口一小口咬着柚子的享受样子，我觉得伤口一点儿也不痛了。有柚子吃，真好！
2
柚子简直就是一个宝。果肉好吃，柚子皮也可以做成“橙皮”。橙皮是柚子皮经过切片、漂洗、上酱、蒸煮、晾晒后制成的，经久耐存、风味独特。大家都喜欢吃，广丰人称之为橙皮。
都说，最好吃的菜是妈妈做的菜。我妈做的橙皮，我就觉得特别好吃。
那时的橙皮是餐桌上的一道菜，而不是现在大家所认为的零食。我妈做的橙皮微辣、稍甜，有点咸，软硬适中，是我家早上喝稀饭时的必备之菜。当然，由于早上总吃橙皮，有时打个嗝都是一股浓浓的橙皮味。
小时候最喜欢家里来客人。我家在山旮旯，寻常日子很难买到肉，于是招待客人最常见的菜就是咸肉蒸橙皮。咸肉当然是给客人吃的，小孩子不能随意去夹。我只敢吃橙皮，橙皮浸透着肉味，一口咬下去，油滋滋的，满口柚香混合着肉香，心情瞬间欢愉起来。一顿饭最多敢吃三四片橙皮，内心始终忐忑不安。再想多吃，大人一眼瞄过来，我的筷子就不敢伸过去了。
咸肉蒸的橙皮是那么诱人，那时甚至会想，天天可以吃到这种橙皮，那该多好啊。直到现在，我回家乡时偶尔也会吃到咸肉蒸橙皮，但再也吃不出小时候的那种味道了！
3
我在溪边伫立着，看着这树、这溪。小溪还是原来的样子，溪水在这里打了个漩涡，继续淙淙地向前流淌。
小时候，这儿可是我们的儿童游乐园。小溪不会忘记，我们在水里翻腾、嬉戏；柚树不会忘记，我们在树上攀爬，往下跳水；清风也不会忘记，我们在风中嘶吼，喊着肆无忌惮的口号。
那时每到夏季，由于灌溉的需要，村里会在溪里拦个水坝，于是柚树下的小溪就成了小水库。从此，小溪成了我最喜欢的地方，也成了我学会游泳的启蒙地。每天中午，趁大人都午睡了，我们一群小伙伴就到溪里游水，有时一玩就是二三小时，浸得脸色发白。爬到柚树上往下跳水，是我们那时最喜欢玩的游戏。谁爬得最高、跳得最远，谁就是英雄。有时玩得忘乎所以，忘记了时间，直到家里大人来找人，才知道要糟糕了。被捉回家后就是一顿胖揍，英雄顿时成了狗熊。但我们屡教不改，愈挫愈勇，第二天照旧去玩水。好在我皮厚，打照挨，水照玩，最终成了游水小能手，哈哈。
后来，渐渐长大就不好意思去溪里游水了。再后来，溪里经常漂浮着牲畜的尸体，又臭又脏，也不敢去洗澡了。最近几年，溪水变得清澈干净了，柚树下水洼的石头都能瞧得清清楚楚。听我爸讲，前几年开始，我们这里实行了“河长制”，经常有人疏通河道，拾捡垃圾。村里出钱，让一帮妇女隔段时间就到溪里捡一下垃圾，连我妈都赚了几百元。
现在家乡的天更蓝了，水更清了，岸更美了，环境也越来越好了。可是这柚子怎么就没人吃了，任由它零落成泥，这可是我小时候的最爱啊。
4
我有些心绪不宁，离开溪边，慢慢返回老屋。
老屋屋檐下，侄子祥祥正在大口吃着什么。淡红色的果肉，没错，就是柚子，马家柚！祥祥是个小胖墩，身体忒棒，胃口忒好，逮啥吃啥。
“祥祥，柚子好吃吗？”
“好吃！你吃一块呗，大伯。”祥祥递了一块马家柚给我。
“溪边的柚子都掉地上了，你怎么不吃？”
“不好吃！”祥祥回答得干脆利落。
是的，现在的孩子都喜欢吃马家柚，谁还吃别的柚子。马家柚果色淡红，果肉甜脆，果味清香，广丰人都喜欢。马家柚的柚子皮经过后期加工，做成了各种品牌的食品，成为馈赠亲友的佳品。现在马家柚已经名扬海外，听说都远销迪拜了。
说起马家柚，我爸有了谈兴。“前山那一片都是马家柚，外地老板承包的，是前几年栽种的，今年已全部挂果了。现在还没摘，看上去很漂亮。”我知道，前山的马家柚长势很好，现在已成为我们这的“美丽”产业。现在我们家乡，每家每户都自己栽了几棵马家柚，我家也栽了几棵。
我决定去看看我们家的那三棵马家柚，现在回老家时已难得去地里走走了。
山路上，凉风习习，松涛阵阵。前山好大一片柚树林，远望去树荫葱茏，浓绿中闪烁着点点橙*……近年来，这里已没有什么人种庄稼了，几乎成了荒山。现在租给企业栽马家柚，他们得到了发展，我们赚到了租金，也算是两全其美。
山坳处就是我们的地，我爸在这栽了三棵马家柚。这三棵马家柚，枝繁叶茂，柚果低垂，那*橙橙的柚子，散发着诱人的清香。我摘了一个，捧在手上摩挲着，感慨不已。小时候只要是柚子就吃，现在只爱吃马家柚；小时候柚子皮是一道菜，现在是一种零食；小时候是为了吃饱，现在是为了吃好。
飒飒秋风，送来阵阵清幽的柚子香。我站在山岗上，细嗅柚香，极目远眺，前方好一片希望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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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余敏编辑：广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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