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路九号
*剑
第一章洪荒时代
01
城市、冶金、文字，这是人类文明的象征
洗礼、婚礼、葬礼，这是人生隆重的仪式
春播冬藏，我那伟大的洪荒时代的先祖
艰难时世，我那要经受寒冷考验的先民
有人艰难的来到了尘世
有人在人间甜蜜地结合
有人悲伤地离开了尘世
是地球上生活过的八百亿人口中的一员，我的祖先
我的饱经磨难的祖先，让我将一份崇敬珍藏在心头
追溯朝阳路九号，追溯土地与雨水的源头
02
洞穴、树丛、野火
当我茹毛饮血的祖先，胼手砥足地在荒凉的大地上奔跑
他是为了生存，于是那么用力地投掷出一块锋利的石头
三号楼、二号楼、常委楼
当我在阶梯、走廊、楼层之间，手捧文件快速地奔走
我是为了生存，所以面对电脑纠结于眼花缭乱的材料
幸运的那一位先人，仿佛刚刚结束了严寒而又漫长的
冰河时代
而八千年后的我，也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季节度过了人生最为艰难的时期
那时还没有城邦，没有市场，只有钻燧取火，只有结绳记事，只有半坡和蓝蓝的天
在那个遥远的史前时期，没有钢筋水泥的都市丛林，诸神正在形成，也没有这座城市的中心——朝阳路九号
03
雨，亿万斯年的雨，渗透着太多的史前记忆
耕作播种需要降雨，被十个太阳炙烤的大地
需要降雨，当蓝色的闪电划破夜空，先民的战栗
烟熏火燎的心灵需要降雨，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
流逝了无数荏苒岁月，洞穴里终于飘出了炊烟的香味
就像现在，无数次血液的轮回，六路站牌下，雨还有
冰雹，像是一场洪荒时代的大雨，让大地哭泣，暴虐
困住了外出狩猎正准备返回洞穴的先民的大雨，再一次
困住了一名普通的编辑——草根的后裔，困住了朝阳路九号准备下班的人
04
是很久以前的故事，终于在黎明的第一道光线里，苏醒
慢慢地，慢慢睁开眼睛，像春天的柳树流动绿色的血液
像倾诉不尽的回眸被月光照耀，像灵*寄居的屋宇悄无声息
田野上奔跑，篝火旁取暖的先祖，你的骨头在月光中被清洗
就像六千五百年后，你的后裔在词语中穿行，用心追寻
目睹文字穿透你那扇虚掩的门，干枯的大地上天籁坠地
机会公平是大地上一件必不可少的事物，可是狼虫虎豹
还有洪水奔流，还有晴空霹雳，象征；梦魇般沉重的生活，需要温暖的诗句
我看见那么多花瓣瞬间铺满大地，久违的甘露轻轻坠地，于是内心欣喜的你
轻轻捡起一块色彩艳丽的岫玉，打磨，抛光，钻出一个半圆的小孔
成为你的胸饰，见证你的围猎、生育、舞蹈，见证你双手托起的太阳
见证这时还是一条河流的河床，多年以后将会矗立雄起的朝阳路九号
就像六千五百年后的寒凉涌进深秋的城市，让我对你倾尽胸中的言辞
05
梦想总是坐井观天，我饱经风霜的先祖
你也许不知道，公平是一件华丽的外衣
虎豹的色彩眩人眼目，却无法量身订做
你也许不知道，我也曾经年少轻狂雄心万丈
可是在垄断者的眼里我们不过是可怜的小丑
为了获得他们指缝间遗落的面包碎屑
可以和自己的同胞相互攻讦头破血流
以石为刀的时代，渭河流域那座红底黑彩的陶器
那条金色鲤鱼惊异的目光穿透了这样的夜晚
六千五百年之后的夜晚，仿佛你是一个陶工，仿佛你已倾心于朝阳路九号
仿佛这个明月在天的深秋，亲眼看见你聚精会神在黑陶上描绘红色的花瓣
06
蒙昧时期的先民啊，你向往肉食烤熟后的香味，崇拜火
年代的你的后裔，崇敬一位写诗的男人——王家新
湖北省丹江口市出生的王家新
武汉大学中文系毕业的王家新
你从帕斯捷尔纳克那里感知到的知识分子的命运
我在你的诗歌《瓦雷金诺叙事曲》里又一次相遇
“命运夺走一切/却把一张松木桌子留了下来
这就够了/作为这个时代的诗人已经别无所求”
是啊，拜物教教主君临天下的时代，世界
留给我一个油漆剥落的写字台，一管两元一支的中性笔
或者，一台老式型号的联想电脑，就已经足够，就可以
书写生命，仰视宇宙，探寻永恒的命运！
07
就像走出地穴的祖先，回望木头、柴禾、泥土、料姜石
我只有拉开审视的空间，走出森严的大门，一步步回望
朝阳路九号，我才能深切的认识你的意义，朝阳路九号
你是一座城市的*治中心，是指令高速运转的地方
你与民生息息相关，你的呼吸决定城市未来的走向
就像是旧石器时代，部落首领会议决定着猎物的分配
朝阳路九号，你是我的第二故乡，你是我的衣食父母
我的生命与你紧紧相连，千丝万缕不能割舍，千般愁恨
万般爱恋，哦，朝阳路九号，在你的怀抱里度过余生
可是六千五百年前，我生活在半地穴局建筑里的祖先
当你在晨曦里走出，走向石器制作场
密布石块、石片、石屑的石器制作场
我知道这也是属于你的朝阳路九号，你磨制长方形刀石的朝阳路九号
08
心向故土，*归故土，回到灵*居住的地方，回到氏族起源的地方
墓葬中的头颅朝着西方，时光流逝了六千五百年啊
没有改变生活在关中地区，众多秦人墓葬的方向啊
隔着遥远的时空，望着安卧在墓穴中的白骨
长长的送葬的队伍，用生者的亲情安慰死者的*灵
新石器时代的痛苦异常沉重，我的祖先的寿命仅仅二十岁左右
令人心碎的挽歌，撕心裂肺地呼唤
在灵界的时空之中，放下了史前生存的艰难，放下了对于幼子不能哺育的不幸
把你的额头染上红色，在你的周围抛洒铁矿粉末；愿你的灵*得到安息，愿你的身体得到新生
史前时期的亲人，你经历了几多的苦难，你留下了太多的遗憾——哦！
让我为你唱起这首永恒的安*曲……
09
时光带走了数以千计的世纪，哦！
华夏民族的后裔，梦想还在继续
对于你——我的先祖，丰衣足食
一件虎皮围腰，一潭清水鹿肉，就是丰衣足食，就是美的人生
有时几天狩猎一无所获你真的饿了，于是生吃路边遗落的鸟肉
你的嗓子渴得要冒烟了，于是你弯下腰身啜饮溪沟里的流水
当我在朝阳路九号的机关餐厅，每天吃着固定的八元一份的两素一荤
新石器时代的祖先，你的食物来源原来十分广泛：
鹿、獐、鼠、狸、野兔、羚羊、天鹅、鲤鱼……
穿越漫长的岁月的*沙，我仿佛亲眼看见
你将谷物放在烧热的石板上炙烤，我仿佛亲眼看见
你将一张虎皮从中央穿洞，把虎皮分为前后两个部分，紧紧地裹住身体
从茹毛饮血到烤肉飘香，从树叶兽皮到麻布丝衣；
从窝棚、树巢、穴居，到钢筋水泥的朝阳路九号。
哦，时光走过了数以千计的世纪，城市出现！
第二章城市出现
10
那以木为栅的村落，那夯土筑成的墙体，是中国最早的城市
交叉路口、水路码头、*事要塞，形成了大地上原初的城市
农村是城市的母亲，是庞大城市的供血者，人类在农村长大
我的祖先，在农村中降生，与五谷和泥土为伴，可是当你长大
长大后，为追逐更多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只身一人来到这城市
在你的眼里，祖先，城市是一个理想国，城市是个巨大的舞台
城市对于你有着宗教般的号召力，仿佛终于找到了精神的寓所
城市内部构造的调整与控制，产生了*权——一座城市的治所
那是最早的朝阳路九号？阳光、蓝天，清新的空气，快乐的日子
人类生存卑微之时，神是真实的；人类信心自大之时，神是虚无的
人类在城市的舞台之上尽情展示着对神的崇拜
城市无限制地扩张，也许在声色犬马之中沉沦
在理想的城市里，你，我，每个人都能参与其发展的进程
你是不是找到城市的本性，阳光、自由，清新的空气，幸福的生活
11
我知道你热爱这千疮百孔的世界，我知道你追寻着梦境里的大城市
像那个身材瘦长的外省人于连，向往巴黎
像那个剽悍的水手杰克?伦敦，眺望纽约
像耗尽生命写出《平凡的世界》的前辈路遥，仰望长安
可是，城市越来越庞大，不断蚕食土地，像是一个巨人
更像是一座迷宫，进入城市的人，若是要逃离，才发现
城市像是一个巨大的吸盘，牢牢定住了旅人的双足，若是想挣脱
你会发现，其实只是在原地跳跃！摩肩接踵的路上，行者奔向车站
奔向朝阳路九号，一小部分的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告别朝阳路九号
更多的人踏着扬起的尘埃，奔赴朝阳路九号，脸上的笑容轰轰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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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高墙深院的朝阳路九号，在这百花飘香的朝阳路九号
我的祖先，我知道你血液里的渴望，背负耕读传家的理想
多少代王朝更换，多少代人面对*土背朝天，既不识文又不断字
哦，可你田垄里洒下的汗水浇灌着永不泯灭的期许——识文断字
在农耕文明的背景下，读书，科举，状元，万代不移的血脉传承
我还记得在家乡里传唱的童谣：“小呀么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
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懒呀,没有学问喽,
无颜见爹娘。小呀嘛小二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是为做官,
也不是为面子狂,只为穷人要翻身哪,不受人欺辱嘿,不做牛和羊”
爷爷曾经对父亲说：好好读书，将来做公家人，吃一碗公家饭
父亲曾经对儿子说：好好念书，将来有出息，把家安到北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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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刀光剑影自卫还击的越南战场归来
从宽敞明亮的阶梯式教室缓缓走下来
从秦岭深处的大山里翻山越岭地走来
从街道狭窄集市简约的小镇彳亍走来
从宜君遥远的彭村，从一所简陋的乡村小学走来
从一望无尽土地肥沃的关中平原风尘仆仆地赶来
从六朝古都书香飘逸的西安昂首阔步走来
甚至，从那秦都，从那车辚辚马萧萧的咸阳
远道而来，从那孕育了中国革命的红都延安
心怀信仰豪情百倍地走来——朝阳路九号
哦！朝阳路九号，说着各式方言的人，穿着各色服装的人
面对着你无与伦比的号召力，从通衢大道，从乡村小路
遥望着你，念叨着你，朝阳路九号——坚定地向你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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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先，我的为了生存与大自然苦苦抗争的祖先，勤于稼穑
忙于狩猎。如果你的生命经历了殷商文明，轮回唐宋，挣扎明清
甚至，你的灵*亲眼目睹了国学式微，西风渐盛，可是当你真的
目睹，花团锦簇的朝阳路九号；肃穆庄严的朝阳路九号，抑或
亲民爱民的朝阳路九号；你不能理解，这座城堡里的所谓耕耘者，其实他们
五谷不种，棉布不织；精通长篇大论的讲话编制，醉心花色繁多的材料拼凑
精于此道，就可以居者尽享华屋；食者年年有鱼；穿者绫罗绸缎！
你更不知道，大门口那些表情悲愤的男人，是个别人眼中不受欢迎的人——上访的人
他们承担着和谐社会不稳定因素的名号，多少人能理解他们为了什么来到朝阳路九号
都有一个或者多个心酸的理由，都怀着一线希望的曙光——来到朝阳路九号，他们
虽然身为中国大地上最为普通的草根的象征，可是——朝阳路九号，当他们表情凝重
步履沉重，终于来到朝阳路九号——这里承载着他们最为朴素的希望，朝阳路九号！
这里是朝着太阳的地方，这里闪动过郭秀明的身影——爱民亲民的公仆，抑或管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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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私有财产出现，城市出现，城市的管理者的象征出现——朝阳路九号出现
大院之内，勤奋的公务员；大院之外，被人尊敬、仰慕、艳羡
血缘联系的亲戚姊妹，千丝万缕的联系，从朝阳路九号伸出的援助的手，最具力量
当一个勤勉的公务员不断奋斗，解决了自己的衣食住行，信仰与梦；那么也就是说
实现了一个群体的衣食住行，信仰与梦；在无形的力量推动之下，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
不论是走向朝阳路九号的人，男人或者女人；还是离开朝阳路九号的人，失意或者缱绻
都在生命里存留下永恒的痕迹，光荣或者污点，对于每一个在朝阳路生活工作过的人
都可以在叱咤风云和战战兢兢之间，在如日中天与默默无闻之间，形成集体的记忆
不论朝阳路九号——我离开你有多远的距离；或者在你的怀抱里散步徜徉，院子里
玉兰花丰润洁白的花蕾，初春时节，“报春的使者”——浓烈的玉兰花香，在我心里
朝阳路九号的玉兰花，花白似玉，花香如兰，哦，朝阳路九号我的满树晶莹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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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朝阳路九号，高速公路，摩天大楼，巨幅广告，超级市场
现代城市的正面何其繁荣！现代科技的成果何其先进！
当你在朝阳路九号的院内，或者院外，只要你拿起手机，按下号码
即使是千里外的故乡，甚至是大洋彼岸的美利坚共和国，亲人抑或爱人
声音清晰得就仿佛是在耳边，思念的滋味瞬间变得如饮琼浆般甜蜜
走出朝阳路九号，有通向家的水泥公路，柏油公路，有飘香的饭菜和盼望的家人
在等待着朝阳路九号里工作的人，共进晚餐，一起散步，走出朝阳路九号，可是
还有一条回廊曲折曲径通幽神秘莫测的道路，逼仄的道路，通向城市的背面，背面
没有一座城市的正面那样辉煌、喜庆、光明；相反，幽暗、*魅、刺鼻的香水、丑态
还有不能晾晒于阳光之下的缠绕纠葛，但是，他们的确存在，是这座城市的背面，背面
却总是以包装后的华丽蛊惑人心：洗头房、洗脚店、KTV等充斥某条街巷，门前站立着
暴露的服装，闪动着妖艳的色彩，轻佻的言语，甚至还引来天真的儿童好奇的目光，还有
母亲的训斥——这也许不仅是走出朝阳路九号可以洞见的，这也许是所有城市背面的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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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其实这只是一座中等工业城市，西北内陆，经济欠发达，却拥有近百万人口
朝阳路九号，在这里生活的人，男人，女人，微笑的人，痛苦的人，都知道朝阳路九号
有祖祖辈辈在这里耕读传家的土著，有沿海地区远道而来携带重金的投资者
西装革履的老总，四川口音的小工，建筑工地上汗流浃背的富平乡*
有的是因为招商引资作为贵客被朝阳路九号奉为上宾，有的是因为无法拿到工钱打着横幅寻到朝阳路九号
也许世界自古如此，有纵横捭阖的王侯将相，就有白骨累累荒草掩埋的士兵
有风光无尽的重量级人物，就有千千万万的草根百姓
可是历史应该记取这座大院的一砖一瓦，不论是飞龙在天，还是匍匐地面
你是朝阳路九号置身其中的人，还是朝阳路九号体制之外的人，或者正是
你是那个正向朝阳路九号大步走来的人，或者，你只是飘逸的遥望朝阳路九号的闲云野鹤，不会记住
这座大院的鲜花，绿树，是谁的手亲自种下；这雄伟的大楼，是谁的手，一砖一瓦，将它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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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城市，你是朝阳路九号的繁衍
哦，朝阳路九号，你是城市的核心
城市，城市，矗立在夜与昼的地平线
城市，城市，雄起在白与黑的天地间
城市，城市，你是人类文明的精华，何其鲜艳！
城市，城市，你是藏污纳垢的渊薮，何其黯淡！
城市，城市，你是文明的福音，还是罪恶的审判？
当我踽踽独行，暮色中的朝阳路九号，是一把倒伏在地的麦草
当我遥遥回望，晨光中的朝阳路九号，是一只精力勃发的雄狮
在朝阳路九号的一砖一石上，镌刻着百姓们最为淳朴的语言
在朝阳路九号的一花一叶上，蛰伏着蓝色大海里鲜红的太阳
是谁喃喃自语，在一砖一石上，一花一叶上，寻找城市猎人
第三章城市猎人
19
高速公路连接的城市，矩形机翼下面的城市
万盏灯光金碧辉煌的城市，像是被谁的手涂上了厚厚的金粉
当我从朝阳路九号出走，在夜色里飞行一千五百公里，上海
当我乘坐高速电梯，短短数分钟之间，出现在金茂大厦的顶层
哦！极尽奢华的一品汤臣，像是*浦江边通体金*的巨人，哦
又像是一个装备精良的剽悍猎人——城市猎人，傲视滔滔江水
我知道这座东方之都的繁华里，有一出生就衔着金钥匙的孩子
很有可能，这孩子也是未来的商业巨子；可是在非洲遥远的国度
再怎么天资聪颖的贫民窟的孩子，一生，都是苦苦在为面包奋斗
我又怎么能忘记我的故乡，那些进城务工的乡亲，告别了效益低下的农业
用汗水和血水还有尊严建造起一座城市的标志性大厦，却永远从故乡走失
他们心怀善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避免父辈的命运，受到良好的高等教育
能有小康的未来幸福的家庭，可是我看见他们的孩子在寂寞的路灯下完成作业
趴在建筑工地捡来的砖头垒成的桌子上，憧憬未来，哦，我的内心翻涌着酸楚
很有可能，这些路灯下的孩子，将来看见的是父辈住过的潮湿阴暗的地下室
郊区简易的拥挤的出租屋——也许，莲花出于污泥而不染；也许，莲花还未出水
已然却被污泥吞没——但是路灯下的孩子，不要告诉我黑暗中的城市像一个猎人
让我祝福你将来出人头地，跻身成功人士，那么从前路灯下的一幕，将成为你的讲述资源
让我祝福你将来农民再次被疗救者看好，那些记忆里永远亲近的土地，敞开怀抱将你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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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飞蛾扑火不惧焚身，像羚羊飞渡不怕坠崖
城市像是一座巨大的迷宫，吸引了成千上万生命的追寻
像清风，像白雪，像光阴将你们刈割，却不曾停止追索
城市有成千上万的入口，却只有一道出口，像一杯酒经过了漫长的酝酿
最终进入一张鲜红的嘴唇，而大雨滂沱，电闪雷鸣，是饕餮大餐的背景
城市化进程的脚步雷鸣般震响，无以阻挡，进化，进化，城市里的人啊
在喧嚣商战的白天高喊生存发展，在辗转反侧的夜晚一遍一遍抚慰良心
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生存，厚黑学成为多少人的人生宝典，狼道盛行
丛林法则肆意传播，弱肉强食被人默许？！在一本非法出版物的扉页
打着进化论的旗号，叩问朝阳路九号，叩问一座城市的子民抑或全民：
你是猎物，还是猎人？这样的质问鲜血淋淋，因为在万民栖居的城市里
除了猎人，西装革履的猎人，大腹便便的猎人，温文尔雅的猎人，或者
口吐莲花的猎人，还有猎物，敝衣褴褛的猎物，俯首帖耳的猎物，期待进化
不要忘记，或者必须承认，城市里还有那么多耕耘的人，在工地上耕耘的人
他们的手中产生了高楼大厦；在文字里耕耘的人，他们的手中产生了文化艺术
耕耘的人，他们的手中磨出了老茧；狩猎的人，他们的掌心，隐藏着多少血滴
21
祖先走过的道路蜿蜒而去，消失在了历史的烟尘里，连同那满弓，还有鸣镝
老*牛落寞的影子，牛粪的气息，骄傲昂首的大公鸡，记忆中的村庄，为何
陌生得如同史前的记忆，而城市近在眼前，朝阳路九号近在眼前，长虹北路近在眼前
宾馆前面的旗杆就像是一根细长的白骨，被猎人掳去血肉之后的白骨，虽然遍地雨雾
长虹北路上的汽车还在不知餍足地奔突，还在释放着尾气，让天空更加迷蒙，叠加着
故乡的炊烟、工地的扬尘，牧羊人的微笑、化工厂的废气，席梦思上的噩梦、孩提时
小伙伴蛋清般清澈的眼睛，雨水滋润大地的睡眠、鼾声起伏的夏季，这些记忆的肌理
仿佛我的祖先，几天出猎一无所获，饥肠辘辘，把头靠在一块白垩纪的岩石上，哭泣
我偎依着白雪般纯洁的乡村，她以碎片的方式让我靠近，让我泪飞如雨，让我默默祈祷
尽管我是猎人的后裔，城市，庞然大物的城市，资本纵横的城市，霓虹彻夜的城市，哦
风正从亿万年以前吹来，百万人口的城市，钢筋水泥的城市，请不要把我变成一个猎人
22
世界不是春意盎然
不是小雨如酥
幽深的城市升起淋漓的水汽
让试图看清它嘴脸的人
仅见恍恍惚惚
我眼中的一个文化人
仅仅因为小小的意见分歧
就可以在电话里一连吐出
大约五个以上的“他妈的……”
满腹经纶的形象，化为乌有……
我无法信任这个世界
就像无法相信之前的温文尔雅
从小一起玩耍的表哥
那个相貌堂堂的表哥
我那心地善良的表哥
家族引以为荣的表哥
*绩卓著跻身厅级的表哥
一身正气痛恨腐败的表哥
竟然会涉嫌贪腐身陷囹圄……
我无法信任这个世界
只能回忆他身上农家子弟特有的淳朴良善
世界并不同情我疼痛的眼睛
继续按照它疯狂的逻辑出牌
似乎要故意考验我尚未崩溃的耐心
我的一个过去单位的女同事
被传涉嫌诈骗犯罪，害人甚烈
我以为不过是个谣言，付之一笑
直到有一天，陕西电视台她的身影
出现在荧屏，带着手铐，我无语……
我无法信任这个世界，但信任倒塌之前
她的热心助人，她的侠肝义胆
她的黑白分明，她的眼里容不下沙子啊
高富帅的老公对她宠爱有加
……她的家庭为我们所欣羡
她爽朗清脆的笑声散发着透明的质地
……这一切，怎么会和诈骗粘上半点！
我无法看清这个世界
无法理解身边这些惊心动魄的事情
我无法信任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的河水非但失去了流向
而且水底隐匿的刀光
让河水的污浊变得密集，变得冷酷
即使是这个莺飞草长的温煦之春啊
对于一条被刀光带走的鱼，鱼的消失
大河漠不关心，就像不关心丰沛或者干涸……
23
抖动着发不出声音的嘴唇，像一只候鸟，不停地迁徙，猎人的后裔
从故乡到异乡，从故乡到市，生活已经被置换，但爱情还在辗转生存的底线，被漠然被践踏，但写作还在继续，还需指认诗意
如一本诗集，残缺页码，不能继续阅读，而城市的水域，已经进入枯水期我渐渐地爱上雨滴，爱上这迷人的气息，仿佛泪在哀悼，进化带走了诗意
时间像一朵镂空的玻璃，映现出前世的伤痛与爱
携带一生的风雨，经久不息地支撑最紧密的相依
互为不倦的舞者，我和你的世界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我的生命因为爱你而默默耕耘，并埋下最后一粒种子
在这坚硬的城市的领地。已是深夜，动车继续高速运行
穿过城市的楼群，你从未听过如此深沉的声音你不敢回头，但是呼唤，但是约定，
但是生死契阔
汹涌澎湃的人群市声中，天真的孩子一直徘徊到今世
如此广大的世界，如此广大的楼群，我的心突然一痛：
连结我尘世中的血脉，千里之外的亲人
仿佛我还停留在少年的过去，仿佛我刚刚开始爱上你
深情的呼唤，温婉的叹息，磅礴着夏夜，撞击两个孤寂的心灵
寥廓的爱因为爱你而展开，记忆和伤痕停止了呜咽
仿佛一个永恒的异乡人突然双手掩
忽然间唱出的歌声，唱出隐约闪烁的一生，唱出爱与伤痛
24
人流如梭，车流如河的城市，不是趾高气扬，是为了治疗颈椎病而轻轻后仰
——我的目光贴在了那个悬挂在高空的男人，晃动的绳索上
一块窄窄的陋质的木板，是你在这个城市的位置
小心地下滑，左右地晃动中，“中国农业银行”的大楼换上了更为漂亮的仪容
——我祈祷，这时候千万不要刮起大风
不要让我的这位农民工兄弟，在风中剧烈地摆动,那个悬挂在高空的男人
沾满油污的脊背，落满尘埃的布鞋,还有电钻的轰鸣声，他那瘦小的背影
将我仰望的眼睛，刺得生疼……
车流如河，人流如梭的城市，当这座城市一天天变得气宇非凡，亮丽光鲜
那个悬挂在高空的男人，还会不会被这座城市记取
他在六层楼高的空中，努力地保持平衡，艰辛地劳动，你那左右晃动的背影……
25
一位中年的大牌主持人
訇然倒地
缘于一段也许本不经意的说唱
加上一只春天里可耻的告密者
狂风已起于青萍之末
起于小人——一个可耻的词
起自于春天的这一只告密者
他让一场饭局变成末日追踪
把一腔卑鄙的害人之心
交给精心设计的“饭局”
交给阴险的微笑
加上一只见不得人的针孔摄像机
我始终赞同马克思的观点：
“历史其实有惊人的相似”
是啊，历史其实更像是重复
不同的是换了更先进的方式
是谁感叹——“防不胜防啊”
防不胜防也得防，为了生存
那些我们以为早已经进入历史垃圾堆的告密者
在这个雾霾与阳光交替出现的春天幽灵般现身
他是冷漠的丛林法则里降生的一个怪胎
擅长观火抑或虎斗，从不信仰任何教义
他有一副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冰的灵*
却总是随身携带着一副火焰般的面目
26
立春之日我听见*金在高处歌唱的声音
目睹饱满的手指翻动书页丝丝响的声音
看见许多年前一个男人原本丰润的青春
那一季被命运无数次残酷推迟的春汛
自时空深处逃脱谁的桎梏悄然间莅临
春季莅临时想在一首整洁透明的诗里
拥有一块小小糖果握在手心的小欢喜
我知道其实这些干净良善的文字之外
城市的噪音汽车的尾汽依然暴戾
许多人间的悲剧也不曾停止编剧
那神情猥琐的上司依然训斥下属
可是那并不是这些整齐排列的
孩童一般鲜嫩的文字的过错啊
假如，假如这个有博弈无人情的世界
浸染一丝一首诗里萤火虫温暖的微光
我将看见立春之日地下缓缓升起的亡灵
进入这阳光朗照的世界尽职尽责地开花
于是这个小人为患的世界
于是这个雾霾横行的世界
于是一座猎人凶猛的城市
于是一座丛林深处的城市
会不会变美，美得就像是一首立春之日莅临的诗……
27
我黑暗中坍塌的恐惧，沦陷的勇气，只有等待你温柔的微笑恸然地接纳
像是等待七月城市上空弧形的虹光，深夜，灵*不会睡去，停泊在故乡
地理。相对于一个一半已经是废墟，的男人，你是一座城市，比城市完整
你是梦中母性山岗的故乡，痴心守望，没有四季，没有群星哭泣，没有山谷空寂
以为悲伤与欢欣都不会来临，幽禁的身体，幽闭的心灵。以为城市的钢筋与水泥坚硬
而我这个写下不合时宜诗歌的男人，失去，失去了爱的能力。可是你母性的护佑，照耀
让我消融冰酷的心境，这溽热的长夏，褪去，退去遗骸。激流中的一米阳光，烈火狂奔
带着低低的声音，硕大的欢欣，小小的恐惧，奔向你。我知道真诚比宝石更闪亮，奔向你
我知道你的信任比露珠更纯净，比羽绒洁白，我喑哑的天空沉默太久，却注定要为你献出歌声
幽暗的水面上，文字迸射的金光，缓缓抵达，芬芳的光影里，辉耀我的心，尘世为我亮起繁华
一切都在泥土中重返，连同仲夏之夜连同蛩音，在光与影的交错中，耽于回忆
你柔软的手指唤回星光，幽蓝的星光里，宇宙丰饶，变换的潮汐，干燥的流沙
像水底的火光，遥望死亡的距离，美轮美奂的墓园，两个人的灵*终于化为一个
即使一万里相隔有你的日子，没有噩梦再来蜇痛我的心
有你的微光，黑暗的就不会是我的心，是城市的浮尘，只是因为有你
一切都不会再化为乌有，连同岩浆地奔流，连同两颗心说去南方……
第四章南方，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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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朝阳路九号，走出北方一季的干旱
你的目光，一如史前时代你祖先的目光
南方，南方，从前意味着果实，象牙，生存之光
今天意味着机遇，大班台，工业区彻夜不息的灯光
犹如潮水，来自故乡的农人，一浪一浪，涌向南方
那里有琳琅满目的商品，模糊不清的图纸，还有流水线上的工资
甚至还有一根残缺的食指，在工业区的厂房里，等候她们的青春
机台上洒下的汗水，淋漓不停，浇灌出一沓薄薄的钞票，兑换了
她们原本丰满的身体，几年之后，开始咳嗽，背影佝偻，打工者
我轻轻地敲击键盘，打出这些字，写下了你——打工者，我的亲人
因为白眼、暂住证、乡巴佬、职业病矽肺的沉重，你离开了工业区
离开了铁样的生活，泯灭了体内曾经的灯火，回到万里之外的北方
可是这些已经失去土地的农人，可是孩子们债台高筑的学费，南方
在春寒料峭的季节里，再次扛起行李，携带满眼的迷茫，奔向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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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身朝阳路九号，遥望曾经的大学同学远走他乡
孔雀东南飞的传说中，南方成为传说中的*金之国
文明，富裕，公平竞争，都是触手可及的现实环境
从朝阳路九号出走的人，多年以后回到北方，说起
海洋、别墅、白云宾馆，说起股票、求职、搬家频频
说起房间的顶层，楼上白天刺耳的装修声音不堪其苦
说起楼上聒噪的麻将之声彻夜不息，与心目中的南方
相距甚远。南方，是木棉花红的地方，是栀子花香的地方
是白手起家制造传奇的地方，是各种方言交汇聚集的地方
是每一个风尘仆仆地北方男人女人，将梦想托付的地方
即使梦想破碎一地，即使多年打拼后收获无多，那个男人
多像是我一身正气的祖先，躺在客机失事后坚硬的残骸间
对着闻讯赶来的媒体记者，挺直呻吟的腰杆：我是从北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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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希望静静地晒上一会阳光，不期待有花朵能为他绽放，那可是奢望
一双劣质的皮鞋，沾满了路上的灰尘
车流正磨刀霍霍，他的眼睛紧紧地抱住了十字路口红灯的光芒
他不原意为玉碎，他执意要为瓦全，因为要养家糊口
就像当他努力地向后仰着头的时候，不可能是因为趾高气扬，而是因为颈椎病正折磨着他
他在城市里奔波，在车流里穿梭
天空降下雨水，清洗蒙尘的日子
那一朵没有绽放的花朵，仍旧可以带走体内的寒意，虚拟的力量也可以如此清晰
栖身的一座城市，良心的树枝枯叶飘零，指尖冰凉的寒意暗涌
就像小人物的汗渍、泪痕，会在黑夜里准时栖上梦的枝头
就像他一直抱怨不肯为他帮忙找工作的远房亲戚，他眼中的城里人
也会在明亮的会议室里，要根据一位大人物的沉默，瞬间作出决定
说出一件真皮沙发的颜色，是黑还是白
还要根据会议室里的气温，决定，把一只颤巍巍的右手
举起，还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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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能够操纵命运
黑暗得可以严丝合缝
阳光得可以眩人眼目
经受烈火的焚烧
经受烈火的焚烧
是谁操纵抑或把生命煅烧得比铁更硬，比钢更强
又如何让不能够进化的生灵，抛尸荒野化为灰烬
是谁不辞万世
操纵万物有条不紊，循序着四季的律令运转，遗传与变异的法则中
浩瀚宇宙装不下一个小人物的忧伤，转身的瞬间生动了时光的仰望
是谁拈一朵菩提，粲然的一笑，普渡众生：
要记得回家的路，还要记得你的前生后世
有钱的商人张口闭口不离文化
有成就的学者又为何在商言商
个别腐败官员西服墨镜前呼后拥俨然老大
个别黑帮大佬文质彬彬金丝眼镜俨然官员
病入膏肓的人为何越来越风光
身体健康的人又为何面对处方
你如果是公仆为何声若洪钟
你如果是主人为何如履薄冰
32
霓虹灯管还在喧嚣
昏*的街灯孕育了安宁
文字一脸漠然的神色
却不失孤高的气象
微量的哑默的月影，仿佛落入人间的神明
时间的轮回还在树枝上
鹅*的枝桠孕育着希望
节日一副隆重的样子
却难摆脱人工制造的欢乐
堇色的期待中的太阳，犹如你那跃动的灵*
连坏的烟圈还在扩散
黑压压的人群孕育了无声
世界一副道貌岸然的尊荣
却不失布道遗落的零星
制式的固定的掌声，一如高速公路上广本的表情
荒漠沙砾般的亲情
尔虞我诈般的同事
处心积虑不惜损人利己，以便实现做官梦的“文明人”
蝮蛇逶迤的职场丛林里，谁的蛇信子喷吐着血红
沦为互相办事的“友谊”里
蜕变为互相算计的“同事”里
为了竞争上“x级”领导笑脸相迎，一只手却背后抽刀的凶残里
冰霜雨雪，我需直面
笑里藏刀，我亦直面
惨白的光线里，人生何其惨淡，我必须直面
人生惨淡，惨淡人生犹如荒原——我亦直面
33
夜幕下骷髅招摇的城市
弥漫着*色粉尘的城市
喷气式客机起降的城市
棚户区幽暗寒酸的城市
新贵者一掷千金的城市
拾荒者腰身佝偻的城市
流浪汉睡卧台阶的城市
宠物狗锦衣玉食的城市
富士康员工接二连三地跳楼的城市
机台上打工妹被切割去手指的城市
河流如墨的城市，欲望如血的城市
买房为奴节衣缩食疲于奔命的城市
房地产商巧取豪夺无情拆迁的城市
烧烤摊上烟雾缭绕咳嗽呛人的城市
蹦迪乐曲震耳欲聋彻夜狂欢的城市
药品昂贵的城市，食品有*的城市
地沟油深潜的城市，职业乞丐巡弋的城市
穿越城市宽阔的干道
飞速上涨的房价中穿越黑夜的腹地
我心中开始暗涌这城市丢下的澄澈
一树繁花的城市枝茎更密
叶脉交错的城市飘扬幻影
肌肤光洁的城市
呻吟葱绿的城市
城市越来越紧的漩涡里依然相信
这钢筋水泥的所在有美好的事情
月凉如水的城市，雪花晶莹的城市
善良纵横交错的城市，奋斗蜿蜒如织的城市
铅华褪去容颜的城市，花事开到荼蘼的城市
皈依丝丝缕缕的城市，频频回眸春天的城市
风筝一样轻盈的城市，湖水一样透明的城市
楼宇比繁星茂密的城市，微光生生不息的城市
是我在这边默默呼唤的城市，是你在那边目光流转的城市
是我们前世对与城市的爱与恨，今生化为目光交汇的瞬间！
34
高处的苍穹是灰色的
苍穹之下的高楼是灰色的
高楼之下的街区是灰色的
灰色的行道树下的垃圾箱
是灰色的。流浪男孩的脸
是灰色的。他在垃圾箱里
翻动着灰色的过期的食品
他被玻璃划伤的手指流出
血液，染红指上灰色的尘土
他背后巨大坚硬灰色的墙上
有一幅巨大红艳醒目的标语
“服务民生，传递关爱！”
35
恶狼不再贪婪，为了改变形象
它没有吃掉绵羊，只是吞下了绵羊的一只腿
它仅仅是吃完了绵羊腿上的肉，而放过了骨头
它期待着一瘸一拐的绵羊说：狼先生，你是多么仁慈……
狮子听到在以民主为荣的森林里
依旧会有伤害小动物的事情发生，怒不可遏
当即召见殿前侍卫——狈，说：速去查明真相，直接上报
狈急如星火，深入“绵羊之家”，展开彻底调查，声言伸张正义
绵羊们纷纷发言，争先恐后
“是这样的，狼先生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昼夜在我们的帐篷外巡查”
“啊，狼先生，它脾性很温和，从不高声说话，偶尔高亢一声，其实，
其实，是为了活跃我们绵羊们整日单调的生活”
狈火眼金睛明察秋毫，“你也说说看，咦，你的那一只腿怎么不见了？”
“是这样，是这样，我被猎人的夹子伤害了，失去了一条腿”
狈继续它的使命，“狼先生，你就做一个简单的汇报吧”
“好的，总的形势是好的，去年绵羊之家的安全程度创历史最高
营养搭配合理的三餐在我的亲自督办下，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
“当然，离狈大人的要求还有距离，我还要再接再厉，为我们的狮子王争光”
狈先生星夜兼程，回朝复命，一边暗自得意，“老狈的办事效率真是没得说……”
可是就在它一公里的身后，有两只绵羊的对话，它自然是无法听见，或者根本就不愿意听见
“狈专门下来调查咱们绵羊的生存状况，你怎么不说真话呢?”“小兄弟呀，你让我对狈大人说实情，我敢说吗？”
“我忍辱偷生，不过是失去了一条腿；我要是据实以报，恐怕四条腿都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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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之翼不疾不徐地翕动
开启了美丽而残酷的轮回
你看新年的钟声匆匆赶来
远方的游子，正匆匆赶路
新年是一盏希望的灯火
再一次点亮漆黑的夜晚
让一场雪飞渡时光彼岸
清晰地照耀失落的凡间
不论天地之间是一片苍白
还是这世界已然天色向晚
新年灯盏在夜与昼交汇的刹那
时光之书遽然翻开了新的一页
新年催促我们启程
因为藉此可以酝酿新的生命的美酒
新年又令我们不安
因为取下的挂历带走了死亡的时间
新年的第一天
我写下一首清晨七点钟的诗歌默哀飞速流逝的时间
点亮一串掷地有声命运多舛的名单致敬远去的先贤
茨维塔耶娃、曼德尔施塔姆、阿赫玛托娃
傅雷、朱梅馥、闻捷、陈梦家、郭小川
你看这些远去的灯盏，这些悲伤的灯盏啊
这些与新年的欢呼不合时宜的穷人的灯盏
其实正是他们让我写下小小的新年的祈愿
在新的时空里我们不仅目睹了雪花的纯白
我们还必须面对新年第一天里透明的蜗居……
第五章蜗居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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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有一千个伤心的理由，蜗居时代
不可以有一个沉沦的借口，心为身存
经历一次恶梦，就不会再为黑夜躲避恐惧
亲历身心俱碎，就不会再向生活征询完整
蜗居时代，承受的不仅仅是飙升的房价，利益的置换
蜗居时代，昨日笑脸相迎转瞬匕首相见，没有敬畏心
没有廉耻心，令多少人长袖善舞，上下其手，屡屡得手
月黑风高的夜里，西装革履油头粉面香水刺鼻的人，男人
女人，纷纷出动，在他们的眼里，金钱俨然成为新的教主
在他们的眼里，蜗居时代的游戏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就是
此城难破酒为*此路难行钱作马，就是潜规则成为不二法门
可是，对于在蜗居中生存的孩子，也许有一千个理由，伤心落泪
绝然没有一个可以理由作为沉沦的借口，就像再木讷的时代也总有精明的人
这个精明的时代，也总有木讷的人，就像再奢华的城市，总有人为糊口打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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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羽翼轻飞掠过湖面
蛙声，蝉鸣
都已隐退
落叶之上，苍穹之下
那个默默流泪的男人
想起一千二百多年前
同是秋风瑟瑟的深秋
劲风，屋破
茅草飞空
那个被我们称作伟大的男人正
默默流泪，心怀愧疚
为了最小的儿子承受冻馁之苦
像夏虫依然为我弹奏
阳光，金风
静静地流淌
银杏树下流泪的人
怀抱草根之心的微火
时光迅疾飞逝的痕影里
九月遍地归根的落叶里
与一千一百年前的诗人重逢
我仍能真切地听见他的呼号
清晰地感受他传递给我悲悯的微火
多少草根，艰难生长；多少璀璨，归于寂灭
而草根之心的微火，历经千年，却从未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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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爽舒适的中央空调
柔软深陷的绿色地毯
再佐以烟雾缭绕，文学新人，文坛大佬
这是一次有相当级别的文学作品研讨会
有人开始阅读随身携带的小说
有严肃的官员开始东张西望
有的老年作家开始摘下眼镜，双手搓额，缓解疲惫
年轻的写手左右环顾，踌躇满志，却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白衣黑裤的服务员，勤奋地穿梭，给每一位嘉宾的杯子续满茶水
这些相机摄像师媒体不会